我的公眾號的第一篇
今天是猴年的第一天。早說要開始寫微信公眾號,一拖再拖,拖到農歷新年的第一天,總得有個新氣象了。就此開篇。
首先說說我為什么要開始寫公眾號。第一嘛,是看到各路中國的外國的大神都在寫類似的notes,雖然自己不是大神,但有個向先進學習的心總是好的。第二嘛,是羊年開始新的創業以來,和以前的創業不同,這次更加社會化,接觸了好多之前都沒接觸過的牛人。和大家介紹我的經歷和交流對問題的看法不免會重復,所以我想我的一些經歷、思考寫下來,可以節約大家的時間,同時也是給自己一個記錄。
當然我也是個對自己有點小作的人,我期望這些記錄在很多年后有一些能像巴菲特致股東的信一樣日久彌新(至少是對于我自己:))。同時也可以回頭看看自己的變化。
至于寫什么,我的好朋友建議我想想我的”受眾”,寫他們想看的內容。不過我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的所謂的目標人群是什么。更重要的是,我也不想從marketing的角度來寫我個人的公眾號。我想把它作為我的一個公開的”日記”,希望它真實,更希望它讓我自己開心。這樣我才有動力往下寫。
幾個月前開始想寫公眾號的時候,某天在從北京回上海的高鐵上,我列了個提綱,后面又陸續加了一些。在今天的開篇,我先貼出來,近似作個目錄。我想努力先把這些內容寫完(當然也未必全寫,有可能會跳篇也有可能插播,這畢竟是個個人的事兒,就不圖嚴謹了。),然后就每隔幾個月寫一篇,最后變成一個annual letter/memo。
開篇就此打住。
目錄如下
- 我的中學大學
- 我的第一份工作
- 為什么要再次創業
- 如創業的投資和如投資的創業
- 敢為天下后
- 集中優勢兵力打弱小的敵人
- 關于自由,探索和專注
- 無所執和平常心
- 我們的文化:誠信,本分,說到做到,拿結果說話
- 從We deliver result 到 In love we trust
— 關于事實與結果
— 關于愛與信任
11. ?政委、組織及組織工作
12. ?巴菲特的信
13. ?達爾文之同種競爭最激烈
14. ?國富論,越窮的地方東西越貴
15. ?保險,資本主義的極致
16. ?公共醫學,耳鼻喉及頭頸外科
17. ?農產品的工業化革命是否能被跳躍
18. ?革命往往在交接處發生
19. ?我給股東的年度信(刪節版)
20. ?團購還是場景
21. ?如何估值
22. ?讀羅素的幸福與對自由的貪婪
23. ?佛與量子力學,無常與不確定性
24. ?機經,劣幣驅除良幣 怎么辦
25. ?生鮮電商會不會存在
26. ?無所執和擁抱變化,唯一重要的是活著
27. ?區塊鏈,信任的代價
28. ?勝利的不同,殲滅戰和擊潰戰
我的中學和大學
我的小學在杭州市郊,應該算是很一般的,但是我非常狗屎運地考進了杭州有點特別的一所中學,杭州外國語學校。據我小學老師說,我是我們小學前后9年里唯一一個考進這所中學的。人生有時候是比較戲劇性的,我當時是因為奧數得了個獎,然后老師讓我去考的。去考之前,我幾乎不知道這所中學是干嘛的,更沒有什么復習、準備、做模擬題什么的。拿到錄取通知書之后,我還和老師說,我不想去,讀名字以為它是一所完全學外語的學校。我說我想要進另外數理化強的中學。后來,被小學校長叫去,勸我去讀,我才去了。后來回想起來,還好去了!
杭外是所好中學。老師同學都很好。在90年代初,我們就有外教,有國外的中學生來交流,還有出國做home stay的機會。它是當時浙江省唯一一所在小學升初中時就可以全省自主招生的學校,其他初中都是就近入學的,所以它能夠在省內壟斷性地挑選小學畢業生。另外,它是六年一貫制,初中升高中是只出不進的。它保送大學的比例也非常高,每年都是在80%以上,所以進了這個中學也就幾乎等于進了大學。老師的教學受高考的影響也就相對較小,很多時候,老師都是”自己發揮”。記得我們還有好些節課在看美國大片(當時好像美國大片是鮮有在國內影院上映的)。
我們中學當時一年大概是160個學生,絕大部分是統一考試按分數錄取的。也有小部份考分差一點,交贊助費進來的。160人里也有不少是官二代和富二代。初一開始就是強制住校的,每天從晨跑到晚自習,到睡覺都在一起。大家的交流和互相影響比其他中學要大得多,互相之間的關系也比較close。12歲到18歲這6年,讓我們這一小群人互相影響形成了和其他中學的人不太一樣的價值觀和世界觀。相比于其他中學,我們接受西方文化影響更早,程度也更深,比例更大。我們中的相當部分,比其他同齡人要更為liberal一些。
杭外畢業我被保送進了浙大混合班?;旌习嗍钦愦篌每蓸E學院的前身,算是高校精英教育的一個試驗。每年保送進浙大的人和高考考分比較高的人可以參加一次混合班的選拔考試(含筆試和面試)。有大概200個人能進到這個班,然后”享受”和其他直接進到系里的學生不太一樣的”待遇”。這個班前兩年不分系,學理工科的基礎課程,用較難的教材,很好的老師。但是,每個學期結束會有一定比例的學生被淘汰到系里。如果兩年中你沒被淘汰,那么兩年結束時你可以選導師、進實驗室。根據你導師的專業,你自然也就定了專業。
浙大雖然在整體資源和實力上和清華還不能比,但混合班所享有的資源、機會和自由度還是非??梢缘牧恕R环矫?,導師制給學生創造了一個很好的借口來刪掉一些浪費時間,或是無聊的課程。另一方面,整個學校有一些不太好分的資源和機會,常常會落在混合班。
比方說,大一我有幸入選的Melton Foundation就是一個例子。這個Foundation由POS機的領導者Verifone的創始人在90年代初創立。他當時已經成功出售了Verifone,還投資了AOL和PayPal。當看到柏林墻倒掉,他意識到世界將發生很大的改變,于是他有了一個想法,就是在當時全世界有代表性的emerging area選一些年輕學生,讓他們長期互相交流,共同成長,也許未來他們就能一起為世界帶來一些正面的改變。浙大的混合班是Melton Foundation在中國唯一選拔fellow的一個地方。另外的四個地方是,印度,東德,智利和美國的黑人地區。每個地區每年5個人,入選后就會送你一臺電腦和全年的免費上網,讓你和其他地區的同齡人先用郵件IM在網上建立聯系,然后每年大家飛到一個成員國,呆在一起10天左右開年會,一起討論一起玩。每年一次的聚會讓我有機會近距離地觀察其他國家的同齡人的起居習慣。一個副產品就是讓我很早就習慣了印度英語。這對我后來到美國讀研究生,工作,聽印度老師上課,和印度同事溝通無疑是有很大幫助的。
這個基金會,在整個社會上影響不大,但是對我以及和我一起的那些fellow們影響是很大的。它讓我深刻地意識到,世界上不同的人種、不同的文化是如此的不同。他們的出發點,思考問題的方式和做事情的方式,是我之前完全不知道、也很難想象的。我們這個基金會人不多,大家形成的關系也相對緊密,這里面不光在中國同學間成了很多對夫妻,還成了很多對跨國的夫妻。
現在回想起來,和同齡人相比,我中學大學的經歷是非常非常幸運的,甚至都可以說是有點特殊的。這個經歷,讓我對幾個事情在很早的時候就形成了挺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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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溝溝里飛出金鳳凰是小概率事件。大部分富二代,特別是官二代是非常優秀的。
- 田忌賽馬,能在整體資源劣勢的情況下創造出局部的優勢,進而有機會獲得整個”戰役”的勝利。由此,平凡人可以成就非凡事。
- 錢是工具,不是目的。
我的中學和大學總體來說是幸運而充實的,但也有一個不小的遺憾,那就是自己目標導向太明確,在追求第一上,在努力做一個好學生上浪費了過多的時間,損失了很多逆反,搗蛋,純粹享受青春的時光。”60分萬歲是個好哲學” 是我在很多年后才慢慢悟到的。
我的第一份工作
第一個給我工資的公司是微軟,但是作為實習生。我在微軟北京研究院和微軟美國雷德蒙研究院都實習了(兩邊工資差很多:))。我畢業時沒有選擇留在微軟,一是因為當時我覺得我在微軟能看到我十年后怎么樣,二是因為當時問了我的”人生導師”,他說“Google看起來是一家挺牛的公司,值得去看看。對你想要未來創業也是有好處的。去的話至少呆三年,因為一兩年是沒法真正進入重要的崗位真正了解這個公司的?!?/p>
所以,2004年研究生畢業,我去了硅谷,Google成了我一份正式的工作,做碼農、產品經理。后來又恰逢Google進中國,我有幸作為第一批回中國的員工參與了Google中國的初創階段。
我在Google呆滿了三年(不過沒等四年的股票全部兌現就離職創業了)。這三年對我說是非常值得的三年。Google給予我的遠比我給Google做的貢獻要多。
首先,現實地講,Google在很短的時間內基本上給了我財務上的自由。我進Google是在Google上市前半年左右,剛畢業懵懵懂懂地進了公司做廣告后臺系統開發的工作。那時的人還不太多,工程師也就幾百人。但,很快公司就上市了,公司的營業額利潤的增長和人員的增長都是飛速的。我印象中當時剛進Google的時候公司每小時的營收是十幾萬美元,后來就變成了幾百萬美元。員工數也很快從千到了萬。我的銀行賬戶里的錢也瞬間多了很多。這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說實話,當時是不強烈的,因為它是我第一份工作,沒有任何感性的經歷上的比較。我是在離開Google三四年以后,才越來越深刻地意識到Google這樣的公司是多么難得,有機會在那樣一個時間點進那樣一家公司是多么的難得。從概率上來說,人一生能碰上一次也算是很幸運的了。至少至少也是十年二十年一遇的機會。
其次,Google讓我看到人一夜爆富帶來的副作用。好像佛教里面講,得多少財是要有對應的福報的,沒有足夠的福報得了意外之財可能未必是好事。這點在Google早期員工的歷程中部分的有些驗證。因為瞬間有了太多的錢,很多人失去了工作的動力,開始去尋找新的樂趣和事業,但是往往那些新的東西他其實不擅長也未必喜歡(開飛機未必行,搞望遠鏡搞不來,創業不適合做老板但又在了老板的位置上)。就這樣林林總總耽誤了好些年,耽誤了他最有可能做出更杰出成就的時光。
第三,Google讓我有機會近距離的體會和理解國外互聯網公司在中國的難,以及和國內互聯網公司的競爭。一方面,跨越空間和文化的障礙,獲得公司總部的100%的信任和授權就是一件很難的事;在沒有足夠信任和授權的情況下要去面對跟進市場的快速迭代,應對各種商業的非商業的,規則的潛規則的競爭更是不容易。一個極端的情形是,以當時Google的號召力,開一個招聘會可以站滿一個足球場的人,但招聘的實際情況卻是有點叫好不叫座的,要找到一個踏實肯干,有經驗有潛力又有良好價值觀的人其實依然是極其不容易的,和普通外表看到的相反,要形成一個有戰斗力的團隊往往是比本土的互聯網公司要難很多的。
除了以上這些,因為Google的成功,外界對Google的關注和討論也增加了我對Google以及企業的思考。當然,書店里和網上講Google的書已經實在太多了。我不太可能比他們寫得更詳實更好。有幾個個人的觀察,我還是想記錄一下,以后可以再回過來看。
- Google 在有些方面其實挺像以前的中國,比方說”工人階級”地位高,重意識形態。所以當意識形態發生沖突的時候,Google的反應也超出一般的商業公司。
- Google在管理上也和改革開放后的中國有些類似的地方,鼓勵基層創新,敢闖敢試,同時在核心權力上高度集中,有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
- Google的”Do No Evil” 我覺得是深入到Google基因里的,不是隨便說說的。Google是真的把mission,價值觀放在利潤之前的,如《基業長青》里描述的優秀公司,Google的利潤是隨著做正確的事帶來的副產品。同時”Do No Evil”其實也是Google對自身可作惡能力的一種警醒。越深入Google內部,越能意識到Google有很強的通過作惡來牟利的能力,所以向所有的人申明不作惡,讓大家一起來監督是很智慧的。
- 我在Google的那幾年,Google的大部分收購很成功。這些成功的案例大部分是收購了一個擁有很好團隊的小公司,這個小公司能融入Google的文化,然后在Google的土壤上長成大樹。這個和為了消滅一個競爭對手產生的并購是有很大差別的。
- 也有好些事兒是Google沒怎么搞定或想改變而無力改變的。比方說Google想用在廣告上成功的競價模式來做自己的IPO進而一定程度上改變股票發行這個古老的效率未見高的行業,但是結果一般。Google的創始人一直試圖避免Google步入層層職業經理人的管理模式,但好像也沒有逃脫。還有,Google在社交上做了很多嘗試也做了巨大的投入,但在這點上的命運和微軟做搜索好像是一樣的。有些客觀規律和現狀,不是一個簡單的愿望可以的,往往需要比你想象多得多的能量,這和人總是要死的一樣,是一個不得不面對的事實。
為什么要再次創業?
最近好些人問我這個問題,你為什么要再次創業??偨Y下來,我覺得主要就下面兩點:
1,我喜歡當前的事和團隊,再次創業能讓我自己更幸?;蛘哒f更快樂
2,自己還有一些野心,還有一些能力和能量沒有釋放,隱約覺得當前的機會有可能讓自己做出一個影響面更大,自己成就感更強的事。
歸根究底,這第二點其實也是第一點,再次創業能讓自己更快樂,同時我當然也希望它能由近及遠,帶給我周圍的人以及更多不認識的人多一點點快樂。
當然,我也知道,我不可能讓所有的人都開心,讓所有的人都喜歡我。這也不是我的目標。尤其是現在的這次創業,它更加社會化,接觸的人涉及的人也較之前的創業更多,這注定了我得去面對一些不那么快樂的事,以及一些不那么喜歡我的人。但回歸本心,我希望每天我都能坦然地面對自己,自己覺得心安,自己覺得盡了本分。如果我還能逐步擁有選擇性記憶的能力,記住快樂的,忘記焦慮憂傷的那就更好了:)
前陣子接受了李志剛老師的采訪,他問了我好些和創業相關的問題。志剛老師的文章比我自己寫的好得多,所以這里也就”偷”幾段來用一下,作為對為什么要再次創業的進一步的回答。
- 你覺得你創業是為了什么?
黃崢:一開始的時候,從小受的教育覺得創業是個不錯的事,所以一開始就想創業,創業一開始就是說想做成一家公司,公司能夠賺錢,同時自己能夠更牛一點,在做拼好貨之前有九、十個月在家休息,對人生的思考也更多一些,就是說人活著,最重要是講我追求自身的幸福,我發現兩個事情對我是帶來深層次的幸福感:
第一個就是很深度的和一幫自己喜歡的小伙伴披荊斬棘創造一個什么東西,這個過程是對我確實是有幸福感的,一起歡笑流眼淚,一起渡過難關,團隊的感覺,和家庭的感覺是一樣的,這個我覺得我享受這個過程,并且我期待大家能夠有個美滿的未來,這個是一方面。
另外一方面是說,對拼好貨這件事情來講,我是希望能夠做一件跟原來相比社會影響力更大一些,就是說對自己有用,對別人也有用,就是一定程度上能夠促進良幣驅逐劣幣種的發生,以前跟我們同事舉過例子,三聚氰氨為什么會出現?它其實本質上是一個消費者倒逼的過程,它是劣幣驅逐良幣,就是說因為其實一開始這些奶制品廠一定有很大量不用三聚氰氨,但是那些都死了。
我覺得在整個中國的商業形態里,不光是中國,世界也一樣,就是它有的循環是劣幣驅逐良幣。我們今天做水果這件事情,我覺得我們是有一點機會,做到是說讓那些不是自然熟的進凍庫的又大量要的這些有劣勢,我們一定程度上是說讓這個果子是自然熟的,用藥少的,或者不用藥的這些,它反而能夠賣出高價。我覺得這是一件有社會價值的事情,就相當于是說我為社會做了貢獻。
- 如何評價你的團隊?
黃崢:我跟我團隊打的比方是說,人生是個過程,然后呢,我們就好象農民工進上海打工,我一開始水平差,我就搬磚頭,到后來洗碗,洗碗過了之后做廚師,廚師做好了之后就開飯店,我們的過程是這樣的,并不意味著說我之前的事情跟現在沒有關系,甚至有一天我開了餐廳之后,我回過頭去,我也會去洗碗,我也會去做廚師,整個東西就串起來了。所以你看我們今天這個團隊,看起來拼好貨是個新公司,但是你看都是老人,創業好多年了。
- 你未來的夢想是什么?
黃崢:我們這個團隊可能跟阿里團隊差了20年,我覺得我們也許有機會在新的流量分布形式,新的用戶交互形式,和新的國際化的情況下,能夠做出一個不一樣的阿里,當然這句話可能當前看起來有點太大了,但是一步一步走過去,也不見得沒有機會。我不光是夢想,我也分析過,就是第一你去看,就是說整個電商市場,它的形式其實在發生很多改變,今天阿里成功的形式未必是明天成功的形式,但是人的需求是依然存在,而且會進一步被放大的,所以潛在的市場很大。第二,老一輩總是要老的,年輕一代或者我們逐漸步入中年的這部分人總會走到那一步的,不是我,也是跟我同齡的另外一些人,所以我該做的事情是說有平常心,踏踏實實做好我該做的事情,努力成為我同一代人里面最靠譜的那一個。
讀羅素:幸福與對自由的貪婪
我從小到大受的教育是一直要我學先進,立志做個有用的人的。所以,現在回想起來,我對人生楷模、人生目標,甚至是人生意義的思考都是非常早的。
初中開始,我就設想過自己做科學家、政治家、企業家之類的。讀人物傳記,想自己最想成為誰。然后又開始很喜歡看一些哲學書,思考諸如”我思故我在”之類的問題??傊杏X從我識字開始,好像我就是在不停地給自己設立目標,然后找優化路徑去實現這個目標以及我理解的人生大目標。
直到很久以后,我已經創業幾年了以后,我才開始意識到目標達成和幸福未必是同一件事。我對幸福的思考、理解和探索是非常晚的。
最開始,我讀過本.沙哈爾的《幸福的方法》,據說這是哈佛很有名的一門課程。它對我短期有一些影響,不過不太持久。對這個話題我經歷了好一陣的琢磨和一些不容易的實踐,感覺慢慢有點明白了。
然后讀到了羅素的《幸福之路》,按英文名直譯可能應該叫《征服幸?!罚═he conquest of Happiness)。這本書不厚,但把事情講得很透,還都是平易近人的語句。它把我對這個話題的思考已經都講完了,而且好像一百年前不同職業階層遇到的幸福的問題和今天沒有一點不一樣。用Charlie Munger的經典的回答來說,就是”I have nothing to add”。
那我為什么還要接著寫呢?主要是兩點:一是想憑記憶做一個書中內容的”摘抄”,供以后自己review,或是再讀這本書的時候的對比。二是想寫一點點我看到的羅素生平的實踐和他自己的幸福理論的對比,因為這是羅素自己的書基本上無法涵蓋的。以上兩點也就是本文標題的組成。
一、羅素的”幸福”
讀完《幸福之路》,我自己的總結大概就是下面幾句話:
A) 要有勇氣去面對常識,用常識做理性的判斷,用理性的意念指引自己的行動。
B) 要把對成就一個無限完美的自己的興趣,轉移為對外部客觀事物的興趣。
C) 對不可改變,不可能征服的事要會放棄。
這里第一句是核心,因為后兩句其實是第一句實踐的自然結果。對于第一句,兩個關鍵詞是”理性”和”常識”。下面就請容忍我很不嚴謹的從書上以及我添油加醋的記憶里”摘抄”一些對這兩個詞的解讀吧。
常識 common se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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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宇宙中非常非常渺小的存在,人生的時間又是無比的短暫,能做的能改變的都是極其有限的。這應該是我們時時都應該清楚的背景。
- 人的思維觀念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他的出身,年幼時受的教育以及當前自身的利益角色。所以當判斷一個權威的觀點,或者判斷一個世俗通行的看法,一個父母的期望的時候要能知道他的背景,結合他的背景利益角色來看。在結合了這些背景事實的基礎上需要的往往只是常識去判斷,更多的需要的不是睿智,而是面對事實時是否有勇氣依然追尋理性。(常識其實是顯而易見,非常容易理解的,但我們各種繼承的偏見和個人利益導致的偏見蒙蔽了我們,讓我們對這些常識視而不見。這個是不是和佛經里講的很像?)
- 不同地區,不同人群圈子的價值觀是不一樣的。一個地方的非主流很有可能是另一個地方的主流。在當時英國的羅素看來,美國的主流價值觀是比拼財富。而在英國有貴族階層的時候,貴族階層的比的更多的是非財富的東西,如藝術。
- “普通人性中最令人遺憾的一種人性就是嫉妒,因為嫉妒的人不會從自己擁有的東西中尋找快樂,而會從其他人擁有的東西中找尋痛苦”。嫉妒是不同階級,國家,性別之間趨于公平的主要動力。同時,期望通過嫉妒來獲得那種公平也會是最糟糕的公平。它在削減幸運者的快樂,而不是增加不幸者的快樂。
- “人性的一個特點是總是更樂于給不太需要愛的人愛,就像銀行更愿意借錢給不太需要錢的人錢一樣。”
- “你的動機并不總像你想的那樣無私”
- “不要過高估計你的價值”
- “不要指望別人也像你一樣那么看重你”
- “所有的不快樂都是由某種分裂或不一致造成的。意識和無意識不協調就會造成自我分裂。不能靠客觀興趣和愛的力量將自己和社會連在一起,就會造成兩者不一致。”
理性
- “激發情感不是理性該干的事,盡管理性的一部分作用就是找出可以阻止會危害福祉的情感的方法”。
- 同時,”理性是不希望減少任何炙熱的情感的。有理性的人在干到了全部或部分的這些情感是,會為自己能感受到它們而高興,并不會加以節制”。
二、對自由的貪婪
羅素自己說,”我的一生始終為一下三種激情所支配:對真理不可遏止的探究;對人類苦難不可遏止的同情;對愛情不可遏止的追求”。他的這些不可遏止的追求不但給我們帶來了《數學原理》這樣對數學和哲學有著巨大影響的著作,還給我們帶來了”多樣且重要”的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品,《幸福之路》是其中之一。
同時他的這些不可遏止的追求也給他帶去了四段婚姻。我有點沒有想明白的是,他的四段婚姻以及當時他”過于開放”的行為,應該也給一些人帶去了痛苦。這種痛苦應該也會反過來作用于他本人。這應該是不利于快樂抑或幸福的吧。這三個不可遏止是不是也可以理解為對自由的貪婪呢?
羅素自己在《幸福之路》的《論努力與放棄》一節中說,”中庸之道,是一種乏味的學說,但很多事情都能證明它的確是真理”。所以,對知識對自由的追求是否也應該有所放棄呢?比方說,放棄對上帝是否存在的無盡探求,而只是篤信他存在,這樣會不會更幸福?如果能心甘情愿的放棄部分自由,篤信自己在一國一地和一個人在一起是好的,會不會更幸福?
當然,羅素的長壽一定程度上也讓我質疑我對他人生的揣測是缺乏足夠事實基礎的。畢竟我是很難相信一個非常不快樂的人或是一個一生都極度放縱的人能活到九十八的。
如創業的投資和如投資的創業
最近接觸了一些機構投資人,對機構投資的?procedure?慢慢有了一些了解,感覺有時候投資人和創業者的角度確實是不太一樣的。以前我創業沒有融過資,做二級市場投資的時候也沒細想過這個差別。一方面我逐漸在理解機構投資者角度和創業者的差別,這對我是新的、陌生的,另一方面我在回想之前做二級市場投資時自己的思路,好像和創業是一致的,沒什么太多差別?,F在看來也許自己接受的投資和做企業的教育是相對小眾的,但從過程的時間來看,它又是大概率上有效的。所以,我想把之前做投資的思路和創業的思路記錄一些下來。對照一下,也許是件有點意思的事兒。
一,如創業的投資
我理解巴菲特說買股票就是買part of the company,要有長期持有的心態去尋找好的生意,好的合伙人。這其實和創業很像,一方面要關注生意的模式,選擇正確的生意模式(不是所有的模式都是通的),要花大量時間去研究這個生意模式的細節。另一方面要挑好的“合伙人”,在投資的時候要去把founder、CEO當成自己未來的合伙人,自己是不是愿意和他們長期在一起做一些事。如果這個創始人、CEO的人品或者文化讓你長期合作感到難受,那最好第一天就別買。這和創業一樣,如果你感覺一個人長期并不適合團隊,但有一時之用,這樣的同事招進來往往令自己后悔,如果這個不合適的人是合伙人,那就不光是后悔,而是后悔莫及了。
投資除了關注好生意,好團隊,還需要在乎是否是好價錢。這一點看起來是和創業有區別的,但細想其實又是一樣的。巴菲特很多地方提到,Charlie Munger使他的猿進化到了人,是Charlie Munger讓巴菲特意識到應該用一個合理的價錢去買好公司,而不是花時間去撿煙蒂(價格便宜,有些殘余價值的、但往往不那么好的公司)這在創業里是更加容易體會到的,如果一個業務特別容易做,也不需要付出大的代價,往往不是長期帶來大量現金流的好業務。好的決定往往是艱難的,需要付出痛的代價的。一個好的公司應該去花力氣去解決/克服那些正確又難的問題,而不是四處撿一大堆芝麻(四處撿芝麻的心態往往是連芝麻都撿不到的,這和積小勝為大勝是完全兩碼事)。投資另一個和價錢相關的點是看這個deal in loss是否是整體上可以承受的。這個用創業的角度去看會更具象,即投入一個事業的時候要看會不會把自己搞死,活著是創業的第一要務。同時往往又要以另一個角度來評估,即能不能贏,有沒有足夠的力量去投入去贏。
二,如投資的創業
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和投資特別要關注business model一樣,創業本身對行業及生意模式的選擇也往往決定了很大一部分結果。也就是說要花大量時間去研究什么是正確的事,然后再去想如何把事做正確。在正確的方向上逐步前進遠比在不正確的方向上狂奔要好。巴菲特說他見過很多一般的人,在金融行業賺了不少錢,也見過好些很聰明優秀的人在不好的行業里苦苦掙扎。在創業的路上很多時候也如投資,選擇比努力重要。在正確的道路上前行哪怕慢一點,猶如投資中的復利連續20年20%的年回報是很厲害的,遠比今年漲100%明年跌50%來得收益高。
巴菲特和Bill Gates在某次和MBA同學的對話中問臺下的同學一個問題,大意是如果你把你的每一個同學當做一個公司,然后你要把自己當前所有的錢投給一個“他”,占5%,你會選哪一個?往往你不會選最聰明的或是能力最強的,而往往你會選最可信賴的。這個比喻對于創業選合伙人來說尤為適當,往往我們要的是可信任的長期搭檔,而不是看似能力很強卻永遠不知道他會不會背后捅刀的人。
巴菲特在談到投資標的的時候,時常會提到一個概念:生意的護城河(moats),如果把創業過程中的各種決策都當做是投資決策,那么我們得去分辨我們用時間和錢換來的東西哪些是資產(asset)哪些是費用(cost),那些隨著時間流逝、對加深生意的護城河有利的往往是“資產”,那些時間越久對自己越不利的可以看成是費用。在資產的購置上,錯誤的浪費其實是不太會的,最多只是買貴了一些。而在費用的浪費上則是非??蓯旱?,往往還有負作用,創業過程中有一類特殊的資產是在某一種文化下團結起來的人,也有一類費用是用來購買勞力或技能的成本。這兩者的分辨和轉化是很有意思的事兒,也是ROI特別高的事兒。如果費用都變成了可增值資產,那估計我們的CFO、投資人都要笑得睡不著了。但有意思的是很多時候投資的時候,對這樣重大的、差異的分辨又往往是草率且權重遠遠不足的。
測不準的愛情 — 佛、量子力學、邏輯和AI
從小會跟著爺爺拜菩薩,我爺爺算不算信佛我也說不清楚,但他是篤信有菩薩、有高于我們這個世界、但又不全可知的超級力量存在的。那時候燒元寶,供食物時好像有時候還會祭“白無?!焙汀昂跓o?!保m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后來中學讀書,說佛教里的“不是風動、也不是旗動、是心動”是唯心論。再然后讀到一些寫禪的書,總是說佛法要靠悟,無法說,說得明的都不是真正的成佛之道。再后來一次去佛光山,看星云大師的普及宣傳片說佛是人不是神,每個人都是佛。佛教講一切皆空,要無所執。以上大概就是我這個對佛教有敬畏的非佛教徒的對佛的核心記憶了。顯然,我對佛的理解是極其粗淺的、模糊的。
上大學時,有一門課我上了一點點,雖然是不全懂的、但又非常被吸引,那就是量子力學。量子力學說任何東西都有波粒的二象性,也就是說我既是波又是粒子。有一個著名的原理叫測不準原理,即對一個粒子如果位置測得越準,速度的偏差就越大,反之亦然。除了這兩點,還有兩個是我自己的思考:一是關于波,波這個東西很有意思,每個小局部基本上就體現了整個波的整體特征,但你又無法完完全全像看一個粒子那樣感覺真正觀其全貌,因為它可以彌漫于無限,而觀測者也浸潤其中。我們的任何測量其實都是對整波的一個相互作用,是它受到擾動后的反應,測量時它已經不是原來的它,而原來的它是什么其實你無法完全知道,因為你一測量它就不是原來的它了,而不測量你又無法感知它的存在,就算你身在其中、或近在眼前,如果沒有交互,那么它好像就沒有存在過。這一些和佛教說的無常、不可知感覺很像,你只能猜、只能悟,卻永遠無法“握”住它。它是無常的,它無處不在,你身處其中,如果它是一個彌漫于無際的波,那你也許就是這波的一部分,你自己就是這個波的全部特性,但你卻又無法真正抓住它。你的任何執念、你的任何刻意的度量都對它是種干擾,干擾后它不再是原來的它,甚至連你都不是原來的你了。而它究竟是什么?你無從知道,也不用知道,因為其實你就是它。
另外一個思考是關于我們認識世界的手段,當我們去翻看我們認識世界的各種科學,好像無一例外是“眼見為實”的科學對世界的測量主要是靠光。我不懂相對論,但模糊的認為相對論為了遷就光(讓光有特殊的不變的速度),它不得不在概念上讓時間改變(當然時間是什么本來就是問題,當時間是用光來度量的時候是一個東西,如果它是用觸覺或心的默想為度量呢?)?我們對光的依賴是如此強,不禁讓我覺得我們所見的世界是這樣子就是因為我們用光在做度量,即是我們的測量方式創造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是我們用自己的主觀測量創造的,如果我們可以不依靠它,世界會是怎樣?但也許我們根本就不可能因為我們自己就是某種廣波,如果是這樣,那一切所謂的眼見為實的唯物本身就是唯心的。
1931年,天才且英年早逝的數理學家哥德爾提出了不完備性定理,打碎了所有數學家、哲學家近千年的夢想?;疽馑际钦f,在一個有限條公理組成的、自洽(self-consistant)的系統內,總會有無法用這個邏輯系統推斷是真或是偽的命題,即總有這個系統不可知/不可判定的問題。它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們,我們試圖用有限條原理加邏輯去解釋世界是徒勞的。哥德爾證明了這不可能。
最近AI特別火,很多人開始覺得AI將取代人類了,但我模糊的感覺,如果是現在的這種0101的確定式(機械式)判定的基礎多計算機應該是有巨大局限的。它完全遇到哥德爾證明中說的不可判定問題,以后若有了量子計算機,那會是怎樣?我不知道,因為理論上量子計算機可以不局限于有限條公理,不局限于01機械式判斷了。
佛學、量子力學、數理邏輯的不完備定理好像都在和我們說:
- 世界人生整體是不可知的,至少是不可精確度量的,是測不準的,是不確定的。
- 用有限的規則去描述規范世界是不可能的,事情是不完美、不完備的
此外我隱約覺得看到什么是極大程度上由怎么看決定的,局部也許就描述了整體,雖然整體不可知。
而我們人類往往卻又是越缺什么想要什么,缺胳膊想要胳膊,缺腿想要腿,人生終將逝去,卻常求長生不老,愛情并不永恒卻寄望于不變的石頭。也許這個世界本來就無法確定,本來就無常,所以我們才如此不懈地追尋永恒,追尋確定的安全感。我們不但追尋,還老想握住它,干擾它以此證明它的存在和自己的存在??墒鞘獠恢拇嬖谝苍S根本就不是你所想的樣子,它也從來不是不變,你越測量它,就越干擾它,越干擾它就越不是原來的它。當你無數次測驗讓自己心安了之后,它卻已經被你改變了。如同信任、如同愛情,它測不準,測多了也就不在了。你只有篤信,只有認可不確定的命,接受它,它才在,你才幸福。
劣幣驅逐良幣,電影院現象及其他
很久沒寫公眾號了,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寫這個題目,但又思緒很亂不知道怎么寫,前些天和好朋友飯后閑聊,聊到幾個點,算是有點明白,趕緊把它寫下來。
1、 劣幣驅逐良幣從中性的立場來看
首先劣幣、良幣是一個中性的概念。最早被英國財政大臣格雷欣發現的、劣幣驅逐良幣現象是:當市場上有兩種含金量不一樣的法定貨幣出現,并且貨幣供給充足的時候,人民會傾向于把含金量高的貨幣留在家里收藏,而把含金量低的貨幣先花出去。這種現象也被稱之為格雷欣新現象。這種現象其實挺容易理解,符合人性,就如民國晚期,國家拼命發金圓券(紙幣)來代替銀元。這時候大家自然會先花紙幣,對于造幣廠來說,金圓券成本低并且隨便印,對它來說有利,同時這對老百姓不利,是劣幣。自然的,大家用腳投票,自然市場上“劣幣”泛濫,良幣漲價,這是大眾各自出于自我保護的個體行為,這種個體行為如果沒能團結起來,那么單體力量更強大的造幣廠會贏,通過印金圓券,大部分人還是被掠奪走了部分個人財富。
那么劣幣驅逐良幣是否是大家都想阻止的呢?其實未必,首先造幣廠希望發行劣幣,其次劣幣的泛濫是每個民眾推動的。大家在說“劣幣驅逐良幣”不好,有一部分原因是希望別人給他的是良幣,而自己要先用掉劣幣。這種自私可以理解,但其結果是所有老百姓這個總體吃虧了,每個個體想自保也保不住。大家不團結就形成不了足夠的力量來抗衡指定劣幣和良幣同幣值的強制力。
這種現象側面描述的是自私不團結的個體無法對抗管理者的強制力的現象,另一個角度來說,也描述了通過利用個體自私的力量來進行財富重新分配降低公共服務成本的一種現象。
2、 電影院現象
另一現象是電影院現象,和“劣幣驅逐良幣”類似,但又不同。它描述的是一個沒有組織,又缺乏外部強制力的自私個體的群體,可能出現的一種集體自我傷害的現象,即,電影院里如果前排的人站起來了,那么后排的人也會站起來,結果本來大家可以坐著看的美事,變成了所有人都站著看的辛苦事。
電影院現象,在我看來是更值得大家研究和應對的。因為它是一個群體自我傷害的現象,誰都沒有真正獲益,不像“劣幣驅逐良幣”其實是一股力量戰勝了另一股力量推動了劣幣的普及。當前,平時引用得多的是“劣幣驅逐良幣”,但大部分時候我以為指的其實是“電影院現象”。
3、 一粒屎壞了一鍋湯
電影院里先站起來的那部分人,就如掉進湯里的一粒屎,很快整鍋湯只能倒掉,這里指出的是一個比例問題。湯其實是有自我凈化能力,如江河污水流入大海,如果比例很低,其實是ok的。但這個比例只要上升到一個臨界點,原有的凈化能力就崩潰了。很多時候我們會說一個壞現象不是主流沒問題,并且它在另一個良性系統里也有,好像兩邊沒有差別一樣,這是很危險的想法。要知道壞了一鍋湯的一粒屎的大小的臨界點往往是很低的,也許是百分之一和百分之五的區別。百分之一能凈化,百分之五就只能全部扔掉了。比方說一組人如果騙子的比例只有1%,那對群體作無罪推定這個社會是可以高效良性運轉的,但有可能這個比例上升到5%、8%,再作無罪推定就會把其他人逼向騙子一方,這種情況下這個社會就只能作有罪推定,這樣一來就是性質上的差異了。兩個體系的文化運轉效率會發生根本性的變化。但千萬注意,這個量變引起的質變往往不是發生在50%,往往在一個低得多的值。在商業上,我們知道Amazon是在圖書份額遠低過50%時就實質上決定了圖書的定價進而顛覆了圖書零售業。每個人身上都帶有癌細胞,正常是沒事的,但如果它的復制和擴散起過某個值,你就得了癌癥,而癌癥要一個人的命遠不需要擴散到50%。
所以當我們講要看主流,或者類比兩個不是100%完美的體系的時候,一定要關注1%和5%的差別,千萬不要以為都是小部分是同樣性質的。很多時候,質變就在這1%到5%之間。
4、改變群體自我傷害需要巨大能量
如果一個群體一百人,有8個人是騙子,而系統研究表明要比例低于3%無罪推定體系才work,那么,為了把8個人中的5個人轉化過來,花的肯定不是5個人的力氣,通常得10倍的力氣,即50個人同時努力才能轉化5個人。一個例子是紐約整治公共場所涂鴉,據說曾經紐約曼哈頓的中央火車站每個都被人涂鴉,為了整治這個,市長花了很大的力氣,每天去刷一墻,別人涂一點,他也刷全部,連續反反復復很多很多天,涂鴉才逐漸變少,然后變沒有。據說新加坡治理隨地吐痰也類似,付出了很多很多倍于破壞者的代價才扭轉了“風氣”,形成良性運營的體系。
5、渠道有價值,貴的卻好賣
改變公眾風氣的一種辦法是直接大范圍整肅,另一種則是利用渠道,在商業上有個值得討論的現象是有時候東西貴了反而好賣。比方說空調這樣的產品,需要有人安裝,也需要有人推薦,有可能類似小米的互聯網直銷,把價格打到“最低”還不如“格力”給安裝者、渠道以足夠利潤,雖然看起來渠道的做法抬高了商品的價錢,但實踐當中,渠道和服務成本也許是維護某種公共認識最節省的、良性的做法。這種渠道和服務成本是必須的,它把維護某種秩序的代價體現在的明處,而忽略了這種代價的體系可能會走向“劣幣驅逐良幣”,這種違反經濟學教科書所講的價格供求線原理的現象其實非常非常多。查理.芝格在他的書里就多次說過,我們在消費品,商用軟件,硬件等領域也很容易找到這樣的例子,這種貴的反而賣的好的現象甚至都有可能是好些領域的主流。
市場多一點,還是計劃多一點 - 關于供給側改革的一點想法
前些天一位朋友和我聊起服裝生產的歷史,他說現在的大規模的批量服裝生產是一戰的功勞,因為戰爭引發了快速大規模生產衣服的需求,才有了今天的尺碼標準。現在流行的時尚的Burberry的風衣,當時也是為了軍隊生產的。整個歷史我沒考證過,Burberry風衣的廣告我倒是見過,確實講了一段感人的戰爭故事。初聽我朋友的這個講法,有點驚訝,也有點懷疑,但也確實激活了過去一年來我對供給側改革的思考。
供給和需求是一體的兩面,互為促進,有點蛋生雞、雞生蛋的味道,好像說不清誰先于誰。但要變革總得從一頭抓起,我朋友講的這個故事似乎映和我隱約而又強烈的感覺。
要根本上變革供給側,得先變革需求側,需求側是拉動供給側變革的牛鼻子。
第一類供給側的變革是滿足了一直存在卻未被完全滿足的需求。比方說人想飛,終于有一天有了飛機滿足了飛的需求,也滿足了人快速越洋出行的需求。這一大類涵蓋了大多數供給側的升級,滿足了人更快、更多、更好、更美的訴求。當一種貪婪被滿足,另一個貪婪又會出現。當然這個貪婪大多數時候被稱為追求。
第二類供給側的變革源發于新的應用場景的出現。比方說出現了世界大戰。在這個新的突發的應用場景下,衣服以及很多其他生活用品被成批量、大規模、標準化的需要,推動了供給側生產組織、管理和交付流通上極大的變革。
第三種供給側的變革源發于前端需求集聚性的變化,或者說是信息收集成本大幅變化引起的。比方說智能手機出現以后收集路線、位置以及打車需求的歸集成本大幅降低,使得人坐車出行可以用Uber這樣的共享方式來滿足。
應該還有一些情形引起供給側的變革我沒想到,但不論是哪種供給側的變革總應該有其對應的需求。人的大的需求場景更迭是不多的(引起第二類變革的類似戰爭這樣的新場景)。人的現有需求的升級(更多、更快、更好之類的)是挺多的,但是不是所有的這些更快、更多都是值得去追求,去鼓勵呢?這是一個值得我們反思的問題,在不在這里展開。而第三類變革,通過信息的歸集,全鏈路打通來實現現有需求的更優質,更高效的滿足則是大有可為,大部分情況下也是值得鼓勵的。第三類變革延伸一點去想是挺有意思的,存在著大量的 可能性拿時間和空間的的統一來換取整體效率更高,成本更低。抽象來講,存在一個通過推動需求流通側更多地采用計劃,以此來推動供給側打破滯后的大規模計劃生產實現中小規模批量“定制生產”的半市場經濟的可能,即:
用需求流通側的半“計劃經濟”來推動實現供給側的半“市場經濟”。
我們原有的線上電子商務解決了把義烏小商品市場搬到網上的問題,這把流通側的信息高度透明化了,加速了各類商販之間的市場競爭,但是對傳統制造業的工廠改變不多,工廠要生產多少還是要一些計劃的,主體的工廠主要還是依賴于線下商超的批量訂單,按著幾個月甚至半年一年的周期在排計劃。線上的商販競爭越激烈,越市場化,和線下生產的計劃的脫節和對比也越厲害。國際需求的批量外貿訂單的計劃和線上零散售賣的訂單之間的脫節也越厲害。在這種情況下,主體的工廠主要還是依賴于沃爾瑪、家樂福。線上純流通側的極度市場化也不改變生產側計劃的滯后性和高度計劃性。那存不存在一種模式能改變生產側的滯后性和高度的剛性計劃性呢?我認為我們還是得從需求側的變革做文章。
假設我們能讓前端消費者多一點耐心及和其他人協調的愿望,放棄一部分所見即所得、現在馬上要的沖動,那么我們就有機會利用人和人推薦、人和人之間關系、興趣的相似點,做人以群分的歸并,把每個人個性化的需求歸集成有一定時間富裕度的計劃性需求。這種需求的歸集程度也許沒有像沃爾瑪這種半年期的批量訂單那么大,但也是夠讓工廠一條產線經濟地運轉。這樣我們就有機會把一個大的沃爾瑪訂單拆成50個小的批量訂單,后端的生產也就可以擺脫對沃爾瑪的依賴,改變原有授權產商全量計劃生產的模式,進而由幾十家有生產能力的廠商來市場競爭,這個按各種不同需求歸集的50個批量訂單。
如果能夠這樣做,那么流通側線上高度市場化和生產側剛性計劃的矛盾也就能緩解。取而代之的是,更多計劃性的需求和更多市場的供給側相融合。前后端信息會更全面的打通,消除需求和生產的錯配,更是幫助我們傳統的生產擺脫對傳統類沃爾瑪商超的依賴,能在需求的差異化批量歸集中找到自身的差異化,實現真正的供給側變革。從剛性走向柔性,從同質走向有差異有特色,從滯后的計劃走向與需求同步的半市場化。
把“資本主義”倒過來
巴菲特是一位讓人敬佩的資本家,他是一位純粹的資本家。他的整個事業可以描述為孜孜不倦地、專注地、理性地挪動錢來享受復利的果實。我喜歡讀他寫給股東的信,幾十年來重復著同樣的簡單,重復著不容易的純粹。他的帝國里一手是保險,一手是投資;一手賣的是抗風險能力,收起來的是錢,另一邊則是把錢放進有護城河,能產生復利的果園里。
本來,開寫公眾號的時候很想寫一篇關于保險的文章,擬的題目叫“保險,資本主義的極致”。大致想說的是保險很有意思,也很體現資本主義?!案蝗恕庇匈Y本、“錢多”,因此抗風險能力強;“窮人”“錢少”抗風險能力弱。于是“窮人”需要向“富人”購買這種抗風險能力。雖說保險確實是很多人需要的,也給了他更穩定的生活,至少是一個更安定的心情。但是終歸來講,保險這種產品進一步促進了財富從沒錢人向有錢人的轉移,說它是資本主義的極致是因為它進一步放大了資本的力量。“有錢=更安全”這種軟性的虛的東西也通過保險變現了。如此下去,如果市場是高度有效不受干擾的,法律是保障資本及其復利的合法性的,那么很有可能會出現的情況是富的人越富,窮的人越窮。
巴菲特讓人敬佩,甚至能被標為偉大的原因,我認為是:他不全是一位極具天賦的,能把資本的游戲玩到極致的資本家;更是一位可愛的人,他清楚地知道錢不是目的。他一方面享受著資本游戲帶給他的快樂,另一方面有智慧地把絕大多數錢捐給了比他年輕的比爾蓋茨,放心地讓蓋茨去完成財富應有的再分配。同時,他還不怕非議地倡議其他富人也把錢捐出來,倡議國家提高富人的稅收,從機制上進行更大力度的財富再分配。(有意思的地方是,巴菲特的父親是共和黨的國會議員,巴菲特現在倡議的這些看起來都不像是共和黨的主張。)
在資本主義的美國誕生了一個神奇的巴菲特,他從保險和資本復利的游戲中獲得了快樂,又輕輕地把錢的包袱給了比爾蓋茨。這好有智慧,這大概是在資本主義環境下一種資本家最簡單、輕松獲得快樂的方式。錢先積累然后再分配,這個循環中,巴菲特主要專注于前半段。在“后資本主義”的時代里,假設錢的有效再分配和積累同樣重要。我不禁在想,有沒有可能同樣用保險和復利,或者說是倒過來的保險和復利來讓財富分配更均勻一些呢?存不存在一些機制能讓窮人也能賣“保險”給富人,窮人也能賣一些自己的“軟實力”、自己的意愿、抗風險能力給富人,從而實現更精細化的反饋,周期更短的錢從富人向窮人回流的循環呢?
比方說,有一千個人在夏天的時候就想到在冬天的時候要買一件某種樣子的羽絨衣,他們一起寫了一個聯名的訂單給到一個生產廠商,并愿意按去年的價格出10%的訂金。這種情況下,很有可能工廠是愿意給他們30%的折扣的。因為工廠從他們的聯名訂單里獲得了一個工廠原來不具有的一種需求的確定性。這種確定性可以轉變為利用生產計劃低谷進行生產的便利,也可以轉化為采購原材料時的篤定。工廠甚至可以進一步把這種確定性進一步售賣給上游和配套廠商來換取工廠成本的進一步降低。從交易形式上來說,這個交易就像是一群人一起各花1塊錢買了3塊錢的限時抵用券,然后工廠因為賣出了這些抵用券,也可以進一步向上游和配套廠商去買類似的限時抵用券,比方說花一千買三千的限時抵用券。如果這一千個人有一定的信用記錄,他們一起下了一個聯名訂單,表達了意愿但沒付訂金,那工廠愿意給他們折扣嗎?我想大概也是愿意的,只是可能不是30%,但8%可以嗎?這就好比工廠用自己發行的限時折扣券,向普通消費者購買了一個保證在未來購買的保險。如果進一步去想,其實還有好多形式可以讓普通人的意愿以及普通人對自己未來需求的確定性市場化、產品化、貨幣化。假設系統給了每個人只有一次表達買棉衣意愿的機會,那就好像給了每個人一張棉衣意愿券(這個意愿券可能是他用累計的信用換的),那這個意愿券是否對開廠的資本家來說值錢呢?這里的價錢怎么定呢,雙邊的交易應該有什么限制呢?
這里的本質是,每個人(無論窮人和富人)對自己的意愿,對于自己在未來某個點的需求和規劃往往是比其他人要清楚得多的。而且這種每個人的規劃和意愿,以及個體對自身某個行為的確定性的把握,對滿足需求的供給方往往是有價值的。它可以降低組織生產的不確定性,可以幫助實現資源以及資本的更有效配置。為此,我猜想資本家、富人是愿意向普通人、窮人購買這種反向的保險的。這種反向的保險能讓每一個普通人的信用和意愿變現,這種反向保險不再是窮人積累信用和錢向富人借錢付利息(在借貸的情形下,窮人因為借了錢,要付利息。因此他買的東西反而要比富人買的貴)或者是花錢給富人買生活的確定了。而是反過來,富人、資本家出錢給普通人、窮人買他的生產資本配置的確定性。前面一種保險和金融借貸產品,錢是從窮人流向富人的,而這種反向的保險錢是從富人流入窮人的,這里應該有質的差別。
接下來的問題是如何把每個人(無論富有貧窮)的這種自己對自己意愿行為的確定性產品化;如何讓它能標準化,像折扣券一樣流通;如何來創造形式表達意愿;如何創造產品來實現這種確定性的傳遞;又如何給這種確定性的傳遞金融產品化、貨幣化。除此之外,應該考慮讓這種確性傳遞的產品化過程去中心化(因為它場景太多,情況太多)并且要能在這種相對去中心化的“確定性產品”生產流通的過程中避免欺詐,能形成良幣驅逐劣幣的正循環。不知道區塊鏈是不是適時為這種“反向保險”而生……
(寫完了,想想這個倒過來的資本主義,還真是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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